公元780年,年仅38岁的李适登基为帝,是为唐德宗。
幼时经历安史之乱,目睹国破家亡,他比任何人都更渴望重振唐朝国威。
继位伊始,德宗便展现出难得的刚毅果断。
他认为祸乱之源在于宦官专权,遂清洗用人不当、贪赃枉法的大内奸佞。
刘忠翼等老奸臣伏诛;收受贿赂的藩镇宦官也遭贬谪,充满杀伐之气。
与此同时,德宗极力亲贤。
他起用心腹大臣崔佑甫、杨炎担任宰相,推行两税法等治国策略。
朝野为之一振,大有中兴气象。
当时的德宗工作勤勉,深得肯定。
一次清晨,侍臣们前来请安,却见他已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杨炎不禁感叹:陛下治国之念,可见一斑啊!
德宗每日研读典籍,以求在治国实践中有所启发。
有次翻阅《春秋》至襄公九年条,读及赵简子谓齐侯‘亡秦者胡也’之语,不觉击节叹赏:言之确切,看淮西节度使,正如看胡人也!
然则德宗当真能重振国运,使唐朝焕发新生机吗?
削藩引火烧身,四镇围攻帝出奔
唐朝自安史之乱后,地方藩镇横行,这是德宗急需解决的一大难题。
公元783年,河北节度使之子李惟岳要求袭爵,遭到德宗拒绝。
愤怒的李惟岳联合魏博等三镇举兵反叛,削藩之战一触即发。
意气风发的德宗不避锋芒,誓要武力平叛。
他亲自设宴慰劳征讨大军,士气大振。
起初战局对朝廷有利,几位节度使陆续投降。
然乱军之势不减反增。
其中,德宗派往削藩的幽州节度使朱滔,竟倒戈相向,自称冀王,与三镇结盟。
局面迅速恶化,四镇联手对抗朝廷。
此时汤火暴涨,屋漏逢连雨。
在征讨军中,因为军餉不足,传来泾原兵变的消息。
兵变之首朱泚更自封帝号,率军杀回长安,意图窥视龙庭。
四面楚歌之下,德宗在大臣催促下仓皇出奔奉天避难。
一时间国势危如累卵,唐朝命运岌岌可危。
在出奔路上,德宗面色严峻,心中忧虑重重。
他不住回想,始料未及的大乱竟至此地步,难道真是朝运已尽?曾立下的中兴大业,终成泡影?
眼见唐江山濒于覆灭,他的心如刀割,眼眶通红。
若不是大臣再三恳请,只怕这个意气消沉的君主会就此放弃希望,不再振作。
受创之后又将如何自处?这位急于复兴的年轻君主,还能重拾信心吗?
创伤难愈,投降宦官寻求庇护
经历生死攸关的奔波后,公元784年,德宗重返长安。
然则大难不死的他,还是从前那个雄心勃勃、意气风发的明君吗?
答案是否定的。
马鹿者学不会,聪明人才会吸取教训。
长安沦陷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德宗心中,他认清藩镇难削,国力难支的残酷现实。
由锐气腾变为惊弓之鸟,德宗再不操心国事,把持军权的神策军统帅之位交给心腹宦官窦文场。
开历史之奇耻大辱的宦官掌兵之先河。
此后德宗昏庸日深,任由奸佞当道。
宰相崔佑甫等忠良屡遭排斥,而卢杞这样寡廉鲜耻之徒则大权在握。
逐渐堕落的德宗也不再刚正,贪图财色,搜刮百姓钱财以充实内库。
如此投降现实,可见德宗创伤难愈、志气全失。
他已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君主,而是被困在宦官和奸臣织就的蛛网中挣扎的失败者。
在德宗堕落的过程中,窦文场与卢杞狼狈为奸,将朝局牢牢掌控。
他们搜刮民财以奉承德宗,又设置重重关卡收贿赂敛财。
而德宗也因宠信他们,任由国政日坏。
一次,有直言敢谏的御史论德宗曰:陛下初登大宝,政令修明,甚得人心。
然终日游乐,不修德政,是祸乱之本啊!德宗置若罔闻,听从卢杞等奸臣谮谤,反遣该御史左迁为庶民。
如此腐朽景象,看在忠良们眼中,无异于齑粝!可惜碍于藩镇之强,无奈无力回天。
放任藩镇,加速唐朝覆灭
在神策军控制之下,德宗对外藩镇的态度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的他,为实行削藩,宁可孤注一掷。
如今的他,对藩镇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放任藩镇不管,对其强取豪夺置若罔闻,以维持表面的和平稳定。
殊不知,这更如同在唐朝覆灭的历史潮流中火上浇油。
各藩镇势力越发膨胀、跋扈,像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朝廷约束。
最后,各藩镇实力大增,演变为分裂的五代十国。
在这一切面前,德宗选择沉湎声色,与群臣饮酒赋诗取乐。
曾几何时,他是那么渴望恢复唐朝荣光;现在,他甘愿做个富贵恬淡的旁观者。
如此放纵形同助纣为虐,唐的忠臣们焦虑难安。
张驭群抱病上朝,苦口婆心劝谏,最终以身殉国;张垍见劝不听,愤而出家;白居易放逐边塞,在艰苦环境中抒写怀念盛世的诗句......这些忧国忧民的士人,成为唐江山坠入深渊前的最后希望。
而随着德宗的刻意放养,唐朝覆灭的那一天也渐行渐近......
岂能怪他?他的创伤太深,他的梦想太沉重。
至此,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不再存在,他的抱负也在失败与背叛面前灰飞烟灭。
对李适的评说各执一词。
功过参半者以器識足与治世,奈何藩镇蔓延难除论之;批判者则以志大才疏,复陷窠臼归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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